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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去

来源:转载编辑:zhailiting发布时间:2010年8月31日

内容导读: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福永街道办大门前万福广场,一片人声喧嚷,跳着慢三快四的阿姨、纳凉的打工妹、叫卖音乐光碟的小贩……各得其乐。这里是福永文化体育中心(下称文体中心),万福民工街舞团平日排练和生活的地方。----学网新闻频道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福永街道办大门前万福广场,一片人声喧嚷,跳着慢三快四的阿姨、纳凉的打工妹、叫卖音乐光碟的小贩……各得其乐。在广场的中心,几名小伙子正在表演的街舞吸引了大群人围观。他们时而跑动跳跃,时而单手撑地玩起托马斯全旋,引得观众不时叫好,甚至跃跃欲试。

  时常光顾万福广场的人都知道,这些年轻小伙们来历不凡,他们都是福永万福民工街舞团的成员。在今年7月中旬开播的上海“中国达人秀”电视节目选拔现场,这个街舞团的9名大男孩凭借娴熟的舞技惊艳全场,以至于评委周立波以一贯的幽默“质疑”他们:“这哪像民工,我看你们是冒充民工的明星。”

  人们对这群20出头的小伙子充满好奇,他们的身份理应是又土又穷的民工,却偏偏热爱时尚新潮的街舞,还跳到了全中国的面前。事实上,这些小伙几乎全部来自农村,走下舞台的他们,有的是流水线上的操作工,有的是建筑队工地上的泥水匠,有的是洗车铺的洗车工……几年前这群尚一文不名的大男孩,今天已经红透深圳内外,但在跳街舞的最困难时期,他们曾连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

 

  不同的路

  爱上街舞的打工仔

  年龄从18岁到25岁之间,万福民工街舞团的队员们无一例外地干过各种民工的活计:卖奶茶、送外卖、倒卖手机、治安巡逻、建筑装修、发传单、做业务员……

  20出头的“眼镜”刘彦君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话不紧不慢,只有在跳舞的时候,他鼻梁上的近视眼镜才会放到一边。很少有人知道,刘彦君大专毕业,学的是很“潮”的服装设计。但这个喜欢跳街舞的大男孩走出大学校园,便一头扎进了深圳一家舞蹈中心。如今,万福民工街舞团成员刘彦君在一家洗车铺打工,跳舞成了他生活的绝对中心,洗车反而成了兼职。

  年龄从18岁到25岁之间,万福民工街舞团的队员们无一例外地干过各种民工的活计:卖奶茶、送外卖、倒卖手机、治安巡逻、建筑装修、发传单、做业务员……

  22岁的广东小伙子阿峰是这个民工街舞团的队长,长得有点像香港演员何润东。阿峰2006年跟着父亲来到深圳,在建筑工地上做散工,搬砖拌水泥。工闲时,阿峰就想着要做点啥,2006年底,他在福永街头第一次看到了街舞,“觉得很酷很炫很帅,无拘无束又很有活力,这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阿峰找来了3个一起打工的朋友,开始跟着电视和网上的视频学舞。他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准时来到万福广场练舞。到2008年,阿峰他们的街舞队在深圳渐渐小有名气,洗车工“眼镜”、摆地摊的“小子”、治安仔“阿冲”先后加入进来。

  如今的万福民工街舞团,成员已有14人,大多数都是从广东河源、阳江、茂名等地来到深圳这个大都市,还有人从江西、湖南和贵州过来,到这里的时候,都还只有十六七岁。

 

  艰苦的路

  一天只吃两个馒头

  执着于练舞的打工仔几乎失去了稳定的收入,阿峰和几名队友便把打工存下来的一点钱放在一起“共产”,8个人挤在一间10平米的城中村屋子里。为了省钱,队员们一起煮饭吃,直到最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两个馒头

  曾经,阿冲和几个队友都拥有近似稳定的职业,但为了街舞都选择了放弃,如今的他们大都是散工,很少有人坚持一份职业一年以上。

  在前两年民工街舞团刚刚诞生时,执着于练舞的打工仔几乎失去了稳定的收入,阿峰和几名队友便把打工存下来的一点钱放在一起“共产”,8个人挤在一间10平米的城中村屋子里。为了省钱,队员们一起煮饭吃,直到最后一天只吃一顿饭―――两个馒头。有一次饿极了,几个大男孩索性一天不吃任何东西。一大帮人发狂地练舞,练到凌晨6点,困极了才睡。醒了直接去参加一场演出,结束后每个人拿到100元劳务费,才总算能吃上饭。

  “为了街舞,他们什么都能忍。”如今街舞团的舞蹈编导肖老师说。

  街舞是一项常常令舞者受伤的舞蹈,稍无章法,就有弄伤自己的可能。在同几个小伙子攀谈的当儿,阿明和“小子”在练功房里四处寻找创可贴,因为一个托马斯全旋的动作过猛,“小子”的胳膊肘撞破了不小一块,不停往外面渗着血。

  在演出、排练与工作冲突时,他们几乎是出于本能地选择了街舞。为了参加8月25日的集体排舞,十一名小伙都向老板告假,从福永先坐公交后乘地铁,花了两个多钟头赶到了火车站的培训地点,从上午11点练习到下午5点。这样的训练要持续三天左右。“每个月做不满28天,就要扣钱。一个月下来,能赚四五百块,算很不错的了。”阿峰无奈地说。

  但没有一个人对此抱有怨言。“只要一练起舞来,就忘记了一切,那些饥饿、烦恼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一向憨厚的阿冲说了一句很让大伙满意的话,旁边的“眼镜”立即补充了一句:“跳舞就是我们的一切”。

  “我的梦想是成为国内一流街舞大师,叱咤街舞界。”团里自认为技术最好的阿明对跳舞有着一个宏伟的目标。

  “如果可以,我想跳到35岁。”队长阿峰说,“年轻的时候不能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什么时候去做?”

 

  未来的路

  许多队员不愿考虑未来

  许多队员不愿考虑未来,说起未来,多数人要么没想过,要么含糊其辞地嘟囔着“就这么一直跳下去”。略显沉稳的队长阿峰更想依靠街舞市场来找寻出路,他组织人设计和印发了传单,在周边宣传“民工街舞团”开班授课,收费不贵,每堂课20元。

  下午的阳光透过天井上方的玻璃直射下来,闷热难耐,阿峰和阿冲八个小伙子在天井下方的水磨石地面上大汗淋漓地排着舞,舞蹈编导肖老师站在一旁不时指点。

  这里是福永文化体育中心(下称文体中心),万福民工街舞团平日排练和生活的地方。

  2008年,福永文体中心为附近的学校与工厂组织了一场文化演出比赛。阿峰的街舞团在比赛中拿到了第一名。自此,文体中心注意到了这支“民工街舞团”。去年,作为政府部门的文体中心以特批的方式,让街舞团免费住进了中心的宿舍,而且先后多次为他们拨款,并将其作为福永的“王牌之一”,作为建设精神文明的重要政绩,频繁推荐到省市乃至国家一级的比赛当中出赛。寻常日子,文体中心也将街舞团纳入文化服务的计划中,为其演出支出劳务费。

  如今,阿峰和队友们在《中国达人秀》上出尽了风头,在各种大赛中频频获奖,声名鹊起,街舞团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信心与希望。但新的问题很快摆到了福永文体中心与街舞团的面前。

  坦率而言,民工街舞团的技术远远不到顶尖的地步,但民工身份为他们平添了一层噱头。但在极其讲究专业水准的街舞界,“民工”身份的噱头仅能维持一时,民工街舞团能够走多远,民工舞者们该去往何方?

  这一群热爱街舞的大男孩的专业成长与个人发展问题,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深思的话题。

  许多队员不愿考虑未来,说起未来,多数人要么没想过,要么含糊其辞地嘟囔着“就这么一直跳下去”。略显沉稳的队长阿峰更想依靠街舞市场来找寻出路,他组织人设计和印发了传单,在周边宣传“民工街舞团”开班授课,收费不贵,每堂课20元,文体中心则免费提供场地。

  作为扶持者的文体中心则想得周到、长远一些,中心负责人已经在邻近的工厂为他们找寻既轻松又灵活的工作。不仅如此,中心也在谋划更大的动作,以万福民工街舞团为基础,成立中国舞蹈家协会深圳创意街舞基地,采取政府扶持、社会赞助、演出收入相结合的方式运作,集合培训、创造节目、商业性演出,以“舞”养“舞”,全面推向市场,将创意街舞推向社区、企业、学校,并将街舞文化与福永旅游文化交相辉映,创新旅游文化品质。

 

  ■舞者

  阿龙:

  跳街舞就是“跳思想”

  ◎职业经历:五金厂打工者

  舞乐声响起,一身深蓝T恤的阿龙跟着队友,在木质地板上生龙活虎地奔跑、跳跃、翻滚,豆大的汗珠遍布额头……一曲终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来到,他迎着记者的目光走了过来。“我以前可不是这样,都是街舞改变了我”,这个20岁左右的惠阳小伙主动搭上话来,边说边撩起T恤下摆,很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脸上带着同龄打工仔少有的沉稳。

  阿龙在2008年加入了现在的万福街舞团,但他在十六七岁读中专的年纪,就接触到了街舞,并毫无保留地喜欢上了这种热情奔放的舞蹈。这让身边许多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那时候的阿龙,腼腆害羞得像个小女生,甚至还有些自卑,与街舞热辣的风格完全不搭调。

  但几年街舞跳下来,这个羞怯的少年开始变得阳光、大胆、自信。“跳街舞必须放得开手脚,越是放得开就跳得越好”,阿龙说。从前的阿龙,一旦站到了人前便畏手畏脚,不知所措,如今完全反其道而行之,人围得越多就越“high”,“可以说,是街舞改变了我的个性,重新塑造了我”,他平静地笑着,言语中充满对街舞的感恩。

  改变的显然不只是害羞的个性。正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街舞表演的每一个华丽的动作都需要在台下一丝不苟地反复训练摔打。阿龙说,为了练习街舞中双手交叉撑地、两腿腾空旋转的托马斯全旋,他把这个动作涉及到的手、腿、腰等环节一个个拆解开训练,逐个攻克,直到全套动作流畅地完成。“这种循序渐进的训练是街舞练习必须的,有一个动作不到位,整套动作就很难完成,这让我懂得了为人处事也必须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

  或许之前从没有人与阿龙谈起过这些话题,或许是跳街舞让他变得健谈爱谈,这个文化水平不高的打工仔试图在短暂的交谈中,对自己多年跳舞的感受进行总结,但却有些词不达意。他偏着脑袋望了一会窗外拥挤的广场,边说边思考着什么,“跳舞是对性格的一种锻炼,我觉得,跳街舞越久,人就越成熟,跳街舞就是跳思想。”冒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表达法,阿龙有些自得地点了下头,他还想再对这个说法进行解释,张了张口却没说出来,便裂开嘴腼腆地笑了。

  如今的阿龙,在福永一家五金厂打着零工,每个月工资满打满算1200元,但为了和队友们一起练舞,他时常向老板告假,结果一个月拿到手的不到600元。谈起未来,小伙子一仰头,“边打工边跳舞吧,有空我们也会出去接一些演出的单。”

  阿冲:

  “跳舞就是我的一切”

  ◎职业经历:治安员

  如果不是理了一个说不出名堂的怪异发型,阿冲实在难以让人把他同街舞这种很“潮”的事物想到一块。这个21岁的小伙子长的一脸憨气,身材矮壮敦实。万福民工街舞团14名队员中,肚皮滚圆的阿冲可能是唯一没有6块腹肌的那个。在练功房第一眼看他和着劲爆的音乐,有些笨拙地翻滚跑动,记者总觉得他来错了地方。

  但是,阿冲爱街舞,爱的同其他队友们一样义无反顾、痴迷炽热。

  12岁那年,阿冲在一个选秀节目上偶然看到有人表演倒立和托马斯全旋,很是震撼,“我当时就想,哪天我也学会玩这个,该多酷!”街舞的种子就此在少年阿冲的心中埋下。2007年底,在宝安打工的阿冲认识了一位跳街舞的朋友。这时候的阿冲,胖得不可收拾。看到朋友每次跳舞大汗淋漓,阿冲动了跳舞减肥的念头。小时候为了耍酷学街舞的想法早已不知所踪,但这一次为了减肥而学街舞,却从此让阿冲与街舞结下不解之缘。

  开始跳街舞后,命运似乎对阿冲格外垂青,对他馈赠不少。

  因为跳街舞,阿冲认识了不少朋友。经过其中一个朋友的介绍,阿冲在新安街道宝民社区谋得了一份工作,从“无业游民”一转身成了朋友们羡慕的治安员。但这份差使阿冲没干几个月。“没办法,干治安员时间太紧,没工夫跳街舞”,阿冲一脸憨厚地说。

  离职后的阿冲来到了福永,很快便在万福广场结识了常在这儿练舞的现在这帮朋友,并毫不犹豫地和他们“混”到了一起,同吃同住同跳舞。几个月前的一个傍晚,在万福广场秀着舞艺的阿冲遇到了喜欢看人跳街舞的小梅,一个时尚而不失质朴的女孩,两人因为街舞很快拉起了手。

  一份不错的工作,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友,命运馈赠给热爱街舞的阿冲这些甜美而意外的收获,但却遗憾地没有赐给他太多舞蹈的天分。但天分不足丝毫没有减损阿冲对于街舞的热爱,“只要一练起舞来,就忘记了一切,那些饥饿、烦恼似乎都烟硝云散了,跳舞就是我们的一切”。

  跳舞就是一切,这几乎是万福街舞团所有小伙子的想法,至于吃饭、打工、恋爱,都成了其次,阿冲也和队友们一样做着散工,现在在福永文化艺术中心干着见习保安。对这份工作,他似乎没有太多想法,“先跳舞,别的以后再想”,他仍然一脸憨厚地说。

  夏明:

  “我就是需要一个舞台”

  ◎职业经历:卖玩具

  编舞老师一指按下,劲爆的音乐立即炸响,十一个小伙子拍起巴掌,将舞房的木质地板踏得咚咚作响。当音乐进入高潮时,人群呼啦啦分开,光着膀子头戴黄色针织帽的夏明从最左边角落一下冲到台前,开始表演难度极高的花式动作,肚子上六块腹肌分外地惹眼……

  “我是团里面技术最好的。”在小餐馆聚餐的时候,面对记者的提问,阿明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句自信的话却没有引来队友们的一丁点非议。“他做的一些动作,国内的确没有多少人做得到”,正在扒着米饭的队友“眼镜”以此表示了赞同。

  夏明有理由如此自信。这个广东小伙子浑身精瘦结实,还在家乡读中学的时候,便跳起了街舞,读大专期间,更是频频在各类街舞大赛中获奖。“很多次比赛后,都有裁判过来对我说,‘你很有天分,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会有前途’”,阿明很是自得地说。

  长期跳舞让阿明走起路来肩膀微微晃动,带点舞蹈的动感,一旦上台,“身上每一个地方都能动起来”。在广州读大专的几年,他把大部分心思花到了街舞上,只是在领取毕业证的那一刻,才有些许后悔“书读得少了点”。但阿明起初痴迷的并不是街舞,而是滑板。2003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电视里面有人跳街舞,一只手将整个身体支撑起来,他目瞪口呆,“当时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读过大专的阿明,是街舞团里不多的“高知”。或许是因为读书多一点,他对街舞的看法比队友们更独到。他如此比较滑板与街舞的不同:“滑板是一种危险、个人化的运动,而街舞有文化内涵,有灵魂,跳舞的时候,你可以与舞蹈交流沟通,和自己沟通”。这种独到的认识让阿明对街舞格外痴迷,目标明确,他说:“我的目标就是成为街舞大师,能够叱咤风云”。至于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小伙子并不太清楚,他觉得,现在万福民工街舞团在东方卫视、央视以及各地方电视台都打出了名气,得到了不少圈内人士的认可,这对街舞团以后的逐步发展有好处,“大家可以出去做比赛裁判,或者编舞之类的事儿”。

  阿明是一个自信心爆棚、表现欲极强的青年。说起自己的街舞大师梦想,小伙子满脸郑重,“我现在的技术水平,和大师只差一点点了”,尽管表情严肃,但这话显然有些大言不惭,队友们也都抿着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微笑。即使在短暂的3分钟休息时间里,他也充满热情地与队友打赌,在地板上反复表演倒立旋转动作。整个下午的训练,除了队长,就是他一直光着膀子赤着脚,头上还带着一顶黄色的针织绒线帽子,很惹眼。

  “我需要的就是一个舞台。”在小餐馆吃完晚饭,如今靠卖玩具赚钱的阿明相当郑重地说出这句话。

  本版撰文南方日报记者吴永奎摄影南方日报记者何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