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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红:绘有尊严

来源:转载编辑:zhailiting发布时间:2010年8月23日

内容导读:喻红说我不喜欢一年画一百张。如果我画一百张,必然不可能投入那么多的精力,我还是希望每一张画一笔一笔慢慢地画。性格就是这样,那只能这样了。----学网新闻频道

  “我还是希望每一张画一笔一笔慢慢地画。性格就是这样,那只能这样了。”

  特约记者/燕舞

  1993年,王小帅以中央美院附中校友刘小东、喻红为原型,拍摄了处女作《冬春的日子》。与电影中画家冬最终精神失常、妻子春流产的凄惨情形迥异,今天的刘小东已是画作拍卖动辄过千万元的画家,妻子喻红也像姥姥给她取名时期望的那样“长大后越来越红”。

  物质上确实中产了,但这对艺术伉俪的生活,确实像喻红8年前在一份自述中形容的那样:“时间改变了一切,现在我们都变成少年时代最厌恶的中庸无聊的中年人。”

  时隔16年,王小帅再度以喻红为主角,于2009年拍成纪录片《冬春之后——喻红篇》。片中,刘小东满坏醋意地追问喻红是给谁发短信,偶尔戏言“我们现在没有爱情了”;取道敦煌去甘肃盐官探望在那里写生画马的丈夫时,喻红获知公公突发脑血栓,却犹豫着要不要立即告诉刘小东……

  《冬春之后——喻红篇》的最近一次放映是8月7日晚,配合着喻红在北京798艺术区尤仑斯当代艺术中心的最新个展“金色天景”,这一为期两个月的展览将持续至9月15日。9月4日,喻红将与敦煌艺术研究院的修复专家李波进行“敦煌在那儿”的对话。

  “金色天景”中的《天井》、《天问》、《天择》和《天幕》,其创作蓝本分别是:意大利天顶画《大力神和四季》、敦煌莫高窟321窟主室西壁壁画《赴会佛和菩萨》、哥雅的铜版画《荒诞的行为》,以及新疆克孜尔千佛洞205窟中的《四相图》。

  这四幅大画延续了广东美术馆去年5月的“喻红:时间内外”展中的《春恋图》(2008)与《天梯》(2008)的思路与风格,《春恋图》与《天梯》是喻红分别根据宋徽宗临摹的唐代张萱《捣练图》和埃及西奈山凯瑟琳修道院的中世纪绘画画就,只不过去掉了蓝本中的叙事元素和宗教元素。

  四幅新作均被置于展厅屋顶,成为一个现代艺术空间里久违的人造“天顶画”,喻红尝试“通过对传统文化的研究和重新解读,结合对现实社会的关注和反省,创作出跨越不同文化藩篱、直追生命本质的作品。”

  创作和日常生活(如果它们可以区分)中的喻红其实都很传统。虽然被西方艺评家贴上女性主义的标签,但喻红新浪博客的很大部分篇幅都是介绍丈夫的创作和展览近况。她和刘小东的工作室毗邻,在798艺术区的最纵深处,我认为以他们的财力不必如此节俭,但这个16岁孩子的母亲却保持着绝大多数北京女孩儿的勤俭,表示自己向物业讨价还价的能力还不够强。

  自1980年分别从北京和辽宁考入中央美院附中始,喻红的生命就和刘小东联接在一起了。记者们总会一次又一次地问她,对于与同时出道的丈夫在创作效率和画价上的“差距”作何感想。我想,即使略微厌烦,喻红也不会真的愤怒,她有她的艺术观——虽然她不一定那么健谈,她有她的艺术定力。

  或者,借用俗套一些的说法,喻红可以说,她最好的作品是她和刘小东的女儿刘娃。画架上放置着一幅正在创作的油画——是喻红开始于1999年的大型系列油画“目击成长”中的最新一幅,画的是女儿去年初中毕业时,同学们正在互相给对方的校服签名留念——女儿1994年出生后,就被喻红画进了“目击成长”。在画室沙发靠墙的部位,放着一溜儿刘娃画的小幅油画,那是她近年在喻红和刘小东每年生日时送给他们的礼物。

  只是,女儿一鳞半爪的画技是从社会上的美术培训学校里学来的。

 

  艺术本来是用来看的

  《新民周刊》: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的朋友说,喻老师最让她感动的是,你曾经说架上绘画现在越来越失语,你要通过自己的创作还架上绘画一些尊严。

   喻红:过去,艺术主要是通过绘画来传递,绘画、雕塑是最基本的。现在,多媒体的、互动的、行为、装置越来越多。其实,大家可能有点忘了,艺术是用来看的。现在,可能更多的是当代艺术越来越进入社会生活,比如对社会的批判,对于人性的批判,把哲学、观念的东西往里面加入了很多。艺术家的野心越来越大,想涵盖的东西越来越多,但是已经开始离我们视觉需要的东西越来越远,视觉好像越来越不那么重要。如果说重要,只是为了冲击你,挑战一下视觉,很壮观、宏伟,完了就完了,不是让你去慢慢地看,欣赏一个过程,而且可以反复看。当代艺术不是让你反复看的东西。

  很多摄影也同样是这样,比如看一个照片有意思,你要天天看也会很难受的。但是也许过了十年,成为老照片的时候再看,它更有意思了。它跟我们传统绘画的欣赏习惯不一样,绘画可以每天看,是反复阅读的东西。当代艺术已经越来越离开我们传统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回到传统,我们真正的人的眼球需要的那种经验?

  《新民周刊》:听说你开始都是平放在地上画的,而后又挂在画廊的天顶上,创作时需要对展出后效果有预期吗?

  喻红:会有预想。我画的时候就站在那上面,人的身高就是一米多,离它的距离并不是特别大。但是挂上去还是有那么几米,不到4米,我是觉得展厅(挑高)应该再高一些,但是受到场地限制,也只能这样了。如果更高,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但是你站在这俯视,和仰视看它,一个是视觉不一样,另外一个距离感不一样,要有好多想象的。

 

  敦煌曾是繁华重镇

  《新民周刊》:你2009年9月才带学生去敦煌,但敦煌对你们做艺术的人来讲像一个地标,估计你很早就想去了。

  喻红: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应该是1987年去过,我1988年毕业的。那时候也就20多岁,就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但是也看不太明白。后来是2008年,因为王小帅拍我那个纪录片的时候,又去了一次。这两年去得比较多,我带学生实习,还有其他的事情。

  《新民周刊》:我看到《冬春之后:喻红篇》的剧照里有敦煌的场景。刚毕业那会儿,可能你稀里糊涂看不大明白,现在去看跟以前比不一样了吧?

  喻红:以前就是走马观花看热闹,现在看其实也是走马观花,敦煌的东西太多了,它开放的窟毕竟是少数。在一个窟里也就是呆10分钟,不能说你在那呆一天半天的。但是相对来说,我现在比较喜欢看艺术里怎么表现宗教的东西,因为宗教有很多教义、流派,这个事情就很深了,通过绘画的形式去表达这个挺有意思。这个应该源于2007年我画的《天梯》那张画,那(蓝本)是中世纪的一个宗教绘画。

  敦煌最早可能在北梁时期就已经建窟了,后来一直延续到晚清,民国还有人在那儿画,最开始佛教刚刚传入,从阿富汗那边过来以后,到了它鼎盛,比如说魏晋、隋唐的时候,现在叫做外国专家的国际团队在那画。佛教总体来说还没那么极端。

  现在我们想敦煌是很远很偏僻的地方,那时候不是,是一个很繁华的重镇。所以在那建窟以后,工匠、艺术家也好,当时国际团队最顶尖的那些艺术家在那创作,又有国家资金、地方政府的资金,都挑灯夜战24小时工作,多少年都是这样。那真是当时世界最高水准的一个艺术项目,后来越来越衰落,变成一个地方性的事情。明清又把很多原来的壁画抹上灰,重新再画,一看就是当地的小画工学了两笔以后去画的,那个气完全没有了。

 

  希望一笔一笔慢慢地画

  《新民周刊》:你小时候对唐宋文化特别是唐代人物画比较有兴趣,十几岁就开始看美术史一些经典的作品?

  喻红:小的时候学画也就是看一些,六七十年代没什么画册,我妈妈有一些苏联画报,画报里有一些图片,小豆腐块似的,有一些世界名画或者中国古代的。

  真正看这些经典还是在美院附中读美术史,在黑屋子里一张一张打幻灯片,当时就非常喜欢。那是80年代初,西方那些哲学思想或者艺术流派冲进来的,是最吸引眼球最有冲击力的。古代的东西确实也喜欢,但还是觉得比较久远。

  这些年来,也在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后来越来越喜欢中国传统的。当然,西方很多传统的也非常喜欢。架上绘画或者说传统绘画,其实有非常大的可能性。这个不是特别时髦,平面的绘画在一个展览里已经越来越被边缘化。学画的人很多,但是真正从事这个的人越来越少,因为它确实很难,它的历史太久了,你稍微有一点点创新、一点点不同都很难。

  《新民周刊》:可能前面的巨人太多,你要在他们肩上再做任何的挑战跟更新,非常难。

  喻红:巨人太多了。

  《新民周刊》:这次展览中你也用到了丝绸和树脂,又说丝绸这种材质本身比较有女性感。你的单名也是一听就觉得是女孩子的名字。这种性别视角对你在材料的选择上会有影响吗?

  喻红:会有影响,像丝绸、树脂这些都是很漂亮的材质,但是又脆弱、易碎或容易遭到破坏。跟女性的视角有关系,也跟生命有关系,我是因为有孩子以后才越来越觉得生命太脆弱了,太可贵了。每一个生命从生到长大,每一天都很不容易,很艰难。能让这个生命好好地去成长,我们这个环境需要承担很大的责任,不是靠个人、家庭或者某个小社团能够解决的,这是全世界的问题。

  《新民周刊》:这次跟你同时在尤仑斯展出的,像张洹的作品,比较多地用到了香灰,他还为此申请了国家专利。这个材料是挺别致的,但材料是不是一个万能的法宝?它对艺术家这种创造能力、创意的补救,到底有多大帮助?

  此外,我对观念性比较强的当代艺术作品,接受起来也有一点矛盾,往往觉得作品本身跟艺术家的阐释还是有些落差。

  喻红:可能你思想有点保守。过去的艺术,无论中国古代或者西方的,一方面跟宗教有关系,另外一方面追求永恒性——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或者是在艺术家死的时候,他都不觉得这个东西很丢脸,起码对他自己有一个这个要求。现在的艺术是当下的艺术,视觉可能性的,是当下的、时效性的。如果达到这一点就成功了,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也希望我的画能够追求永恒,但实际上这种追求常常是四处碰壁的。

  《新民周刊》:你怎么去调节这种心理,你要接受这种新的规则?

  喻红:看到别人的艺术,你尽量去理解。另外,我还是坚持自己喜欢的,比如我画得很慢。这在当代艺术中是一个大忌,一年出不了几张作品,就没有可宣传的东西,在市场上就没有什么可流通的东西。

  但是,我也不喜欢一年画一百张。如果我画一百张,必然不可能投入那么多的精力,我还是希望每一张画一笔一笔慢慢地画。性格就是这样,那只能这样了。

 

  当代艺术越来越时尚

  《新民周刊》:这次也放映了《冬春之后:喻红篇》,王小帅来拍你,这对你的创作会有干扰吗?

  喻红:不能说没有干扰,但是他拍的时候属于一个消失的状态。拍这个片子,主要是去年在广东美术馆有一个我的个展。

  《新民周刊》:之前邵忠基金会的欧宁策划过一个文献展,刘小东也参加了,是他在古巴画画,把那个过程记录下来了。我有时会有一些怀疑,会觉得这些大牌画家、明星画家,一开始创作的时候就觉得这个过程不管多么琐碎、繁琐,都具有记录、流传的价值?

  喻红:刘小东基本上每一个项目都会拍一个纪录片,因为每一个项目都特别难,在现场会发生很多事情。做成了,我觉得也挺有意思。而且很多展览,像上海双年展,他们也特别希望有一些现场的东西。绘画必定是一个停留在墙上的影像,它可以让人凝视,但它背后的东西呈现得就不够丰富。

  《新民周刊》:对于一些非专业人士,这种文献展有点像注释一样。我一方面认为这个挺有帮助,但另一方面我会本能地怀疑、警惕,觉得这好像有一点艺术家成名以后的这种虚妄,觉得我的这个东西一开始就是不接受任何质疑的,是应该被记录应该被传播的。

  喻红:当代艺术都是这样,一开始就已经设计好了。

  《新民周刊》:“项目”可能对你们来讲是中性的,你会担心这个东西消解了艺术、创作的神圣性吗?

  喻红:当代艺术可能越来越成为一个项目,成为一个工程,因为首先要有资金投入,投入以后就是人员、班底去搞事情。当代艺术已经成为一个产业。

  我前两天看新闻里说,美国在加州有一个最大的加工艺术品的基地倒闭了,因为经济危机。现在很多人跑到中国来加工,像宋庄有很多雕塑工厂都是接国外的,像杰夫·昆斯好多作品都是在中国做的。当代艺术可能具有一定的实验性、批判性,但是它也越来越往时尚的领域去靠。

 

  为什么只会“算小题目”?

  《新民周刊》:它变得更时尚,对年轻受众的可亲近性会更强一些,但我还是会有距离地欣赏、接受。来之前也看过刘小东2008年和美术批评家朱其的一个对话,他提到“(中国油画)民国的时候跟后期印象派有点关系,但是起码我上学受教育的时候,更多的是受了苏联的影响”、“你改变不了历史,我们没有办法选择我的生命”,你这个展览也算是与经典与传统的一个对话,那你后来是怎样排除苏联油画的不利影响的?

   喻红:我们上学的时候基本上受的都是苏联的——中国改良以后的苏联的传统——的教育,苏联的传统也是被苏联改良的法国印象派传统,等于是经过法国到苏联再到中国这么一条曲线,变成以写实为基础,以写生为基础,就是画模特为基础的技术训练。现在大部分的美术学院还是这样,当然也有新的材料、媒介进入,但是主干的艺术基础还是这个东西。

  写实也好,苏联传统也好,在这个世界越来越被边缘化。它确实存在很多负面影响,因为俄罗斯绘画的最高成就是“巡回画派”,都是画现实社会题材、典型环境当中的典型人物,都是具有戏剧性的那样一个场景,很多人物在里面。后来到苏联时期这种创作方法备受推崇,成为为政治服务的最有效的工具。要说明一个道理、一个概念,通过一个形象一群人去说明是最有效的。

  但是后来在中国发展成宣传画似的,更加红、光、亮,变得很窄,在政治上有效,但是在艺术上越来越失效。改革开放以后,这类绘画越来越少了。但是艺术教育其实还是沿着这个方向走,写生一个模特,当然是要训练学生对于造型对于色彩的理解,其实是为了画一张巨大的创作的局部。

  过去的美术学院的创作,像我妈妈上学的时候,可能他们都是五年制,前四年是画模特写生,最后一年搞毕业创作,都要画一个宏大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先搜集很多素材,把这些素材按照一些规律罗列,或者在大的画面当中阐释。现在,这种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式的创作不被推崇了,变成光剩下写生。创作的时候,学生搞一些实验或者画一些人物,但不是那种红、光、亮的题材。

  现在如果重新看苏联传统,其实跟法国、意大利的很多宗教绘画都有很强的关联性,它讲宗教故事,有宏大的空间感。这个东西其实特别难,你画一个人很容易,你能把十个人合理地组织到一个空间里,这个难度非常之大。现在的艺术教育变成大家只会算一个小题目,组不成一个大的东西,宏观的东西都不会弄。然后就会借助一些技巧,比如材料或者某些观念,把这个东西一转换,有意思,然后很快就消失了。现在,当代艺术在学生当中经常会变成这样的。

 

  活着就是幸福

  《新民周刊》:像你跟刘小东,虽然你们还年轻,但是从上美院附中开始,30年一直在一个地方,虽然也会出去写生、度假什么的,会不会有些时候也会有厌倦?

  喻红:我觉得每天都挺新鲜的,美院也跟过去不一样。像我上课,本科生这个主要是上基础,写生的辅导,每一个作业怎么样跟以前不一样?学生有很多视觉疲劳,你摆一个这个,他会说画了十遍,毕竟每一次都要有一点有意思的东西。帮助他们找自己那种创作语言、创作方向,这个特别难,他自己都找不着,我怎么帮他找?这也要跟他们聊天、讨论。

  我觉得中国不太存在没有新鲜感的事,每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当然不一定在你单位里发生什么,整个视觉、听觉每天都包围着很多事情。

  《新民周刊》:这个我存疑,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你的经历里面有一点特别有意思,“红星照耀中国”的中国当代艺术展1993年在纽约举行时,你和小东分别从柏林、北京出发,在纽约会合并登记结婚。这么浪漫的主意一定是你出的吧?

  喻红:也就是机遇,我俩都参加那个展览,所以我就先从德国那边过去,他去了以后,就在那结的婚。

  《新民周刊》:当时你从柏林去,是在德国也有展览?

  喻红:对,在德国柏林文化宫,叫“中国前卫艺术展”,是第一个中国当代艺术在西方的展览,一个群展。那个德国的展览更重要,纽约那个展览就是一个画廊的展览,但是我去的时候,开幕已经过去了,后来主要是看了一些博物馆,玩儿。

  看博物馆还挺有感受的,我在德国看了很多古代的艺术,包括当代艺术。他们当代艺术最主要的,是二战废弃的那些机器直接用来做当代艺术,很现实的战后的那个状态。

  在德国还看过一些中世纪的绘画和雕塑。在我们以前学的美术史当中,认为中世纪是黑暗时代,一切都是禁锢人性。但是我一看觉得特别好,它确实不是强调每一个人的个性,但是它的神性又不是非常冷酷,还是有人性的。有很多木雕,像彩绘,包括贴金,我非常喜欢,没看过那么多中世纪的木雕、浮雕。我现在画的这些画可能都是那时候埋下的种子,但是看完也没有什么用,也不是说回来直接就画,就是知道这是好东西。

  后来到了纽约以后,像大都会主要是传统的那些东西,还有当代的一些作品。最主要的感受就是,八九十年代在西方已经有很多艺术媒介介绍中国。看画册,看图片,看了很多,就觉得人家怎么能想成这样,像把汽车都压扁了弄成那样。对于中国,我们的物质没有到那个程度,对于把汽车还没有用的时候就压扁,就觉得很了不起,人家怎么想的?但是,你到那以后,汽车垃圾非常多。他们这种东西都是生活里特别直接的,他自己的生活状态的东西,你就会把那种神秘感去掉,会有这样一种角度的置换,所以越来越会往回找,我们自己面临什么问题,我们自己真正喜欢什么东西,这会越来越凸显。去掉那个神秘感是很重要的。

  《新民周刊》:你有一点特别让人羡慕,气色特别好,看不出你是一个16岁小孩的母亲。十六七年过去,你怎么看待浪漫或者幸福?

  喻红:前些日子,一个女艺术家姜杰做了一个项目叫“幸福之旅”,采访很多人——你认为什么是幸福?我一看到这种题目就害怕,因为这都是终极问题。后来我回答,活着就是幸福,因为活着已经很奢侈了,在茫茫宇宙当中你居然活下来了,能够每天做该做的事、想做的事,周围还有亲朋好友,这已经很幸福了。

  《新民周刊》:很多中国家长可能还是没太明白这个问题。也是看你的博客,你有很多篇幅是介绍刘小东在做什么,他自己不写博客。你的画卖的价钱也不低,但是你还是有点相夫教子或者贤内助那种感觉?

  喻红:他画得比我多,他做的展览比我多,所以我博客里面呈现的都是公开展览的。我的展览确实很少,画得慢嘛,活动并不是特别多。当然我有很多别的事情,如果没有公开的,我就不会放在博客上。

 

  艺术家有时留下不好的作品,是生理有问题

  《新民周刊》:最后几个问题。刘小东2008年和朱其对话时谈到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即“一个优秀画家的劣质作品”。刘小东当时说:“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华离你远去,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这个东西艺术家自己意识不到,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你和刘小东会讨论这个话题吗?如果有一天你画不动了,甚至画不好了,你会干点什么?

  喻红:那就不画了。记得我十几岁的时候读一个什么书,里面讲到德加晚年把很多他原来画的、他认为不好的油画、素描都毁了。大家都认为很可惜,这些画那么好,那么贵。我当时看,(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敬的艺术家。从心态上(看)是这样,但是客观上很难做到。有的人可能开始还想毁掉不好的,但后来已经毁不掉了,因为已经在别人手里了。

  另外还有一个悲哀的地方,人的视觉是在退化的,像莫奈画睡莲,从年轻一直画到老,但很多在老年画的睡莲非常难看,原因不是他的审美问题,是他的视觉。老年会有很严重的白内障,大概到六七十岁以后,都会出现,那颜色特怪。他自己不觉得,经常会用特紫的色,或者特翠绿,或者特玫瑰红,反正是特别怪的那种颜色。他用的时候没有感觉,在他视觉里是合适的,因为他已经看不那么清楚了,跟咱们视觉看的是不一样的,即使他想毁都看不出问题在哪。

  《新民周刊》:也不是主观上造成的?

  喻红:有主观上的,也有客观上的,不得以。有时候,艺术家留下不好的作品,不一定是他的美学价值、美学观念问题,可能就是生理有问题。所以,油画家一般画到六七十岁就画不了了,即使他活到90岁、100岁。包括毕加索,很多晚期的作品挺难看的。这个画种可能就是这样,不像国画,国画基本就是黑白,只是水多水少的问题。为什么那么多画家晚年都转到国画?还是有这个视觉的原因。

  《新民周刊》:具体到你自己,什么样的作品可以出这个画室的门,什么样的作品是不能署“喻红”这个名字的?

  喻红:油画这个东西是可以改的,即使画得不好可以再改好,这个不像国画,画完这一笔,画坏就扔了。基本上,我画完的东西都是我认为达到标准的。画到丝绸上的,经常有画坏的。

  《新民周刊》:如果作品有不满意的地方,你还会在这里修改?

   喻红:我会把它改好,所以会画得很慢,很多遍,很多遍。